奇迹再一次发生了。原来的紫气不见了,一道白光从空中降落,化作云雾,将周书亚、吴由天二人从脚底托起,二人飘在空中的白色平台上,相隔约十丈。天众身上的火熄灭了,烧死、重伤不能行动者七千余人,毫发无伤、轻伤者不到三千人。官军和天众束手停战,等待二人的对决。
“天意见证!天意见证!”余下的天众纷纷喊道。
“今天的事,由我们来承担责任。”吴由天说,“是我吴由天,和冯渊、杜康、朱宣、李世轩五个人,把这些人叫到这里的。可是你却不明原委,乱杀一气。”“他们追随你们这些邪道头子反抗朝廷,就无罪么?”周书亚反问。
“闲话少说,决斗吧。”吴由天说。按理说使出这样的同归于尽招式,两人都会受到天意的负面诅咒,一人很快就会倒毙,另一人也会功力重挫。只是这一次并没有。
周书亚心想,自己哪肯在邪人设置的平台上和对方决斗,岂不是进了对方的圈套。他指着脚下的平台,欲运用紫气将平台撕裂,这一次没有反应。又用出“雷电皆至”,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,不破。他又默念云师的名号咒语,“云师护卫!斩除妖邪!”他发现自己脚下踩的并不是一般的云彩,没有反应。周书亚来圣朝这么久,第一次慌了,又用“紫气东来”试图逃走。没有反应。他变出紫幕,这次总算将他自己和对方隔开。
吴由天功力都尽,只等待上天处死一人,不慌不忙,冷笑看着。周指着吴,又欲用出“紫府御气”的击杀招式,却击在华盖上,弹回来打倒了自己。周也功力大损,没想到自己作茧自缚,突不破自己的屏障了。他让紫气退散,没有反应。又试图穿过紫幕,直接用剑杀死虚弱的吴由天,可自己刚刚变出的紫幕,却像墙一样穿不过,隔开了两个人。吴由天挣扎起来,试图穿过紫幕,也不得。他视周书亚一笑,“原来这是作茧自缚”。
两个人回到原位。“如果天意有知的话,我们中的一个人应该很快遭天谴,很快死掉。”吴说。“我并不怕死,我死后必将和天道一起,连同被你们无辜杀害的人。可是你呢?你们这些势利小人口称天命,到底怕不怕死?”
周书亚嗒然不语,心想这次遇到魔王了。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,不语。余下来存活的天众还有一千二百余人,不肯散去。
中州刺史钟顺之清点死者,一万二千余人,统统烧掉,拉到宛州无人烟的群山埋葬。一面报告朝廷,又问周书亚是否确是朝廷的人。另一面又派人找赵漾,请赵漾来帮圣朝做点事。
当时赵漾还在牧野县的县学里。听到天意楼聚众闹事的消息,赵就叹气,不久又听到死者一万二千余人,赵又叹气。不久又听到车马声,朝廷的人请他去天意楼,说官军和天众还在僵持,官军派去的五雷将军周书亚和天教头目吴由天对峙,不分胜负。希望赵漾前去说朝廷的好话,必有重赏。赵漾再三叹气,感到天意难违,就这样第三次踏上了去天意楼的路程,渡过黄河。次日,他到了。
赵漾到天意楼的时候,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,周书亚和吴由天在空中的白色云雾上盘坐对峙,中间被一道紫墙隔开。天意楼的地上仍有斑斑血痕和烧糊的味道,还有一千余人不肯散去,仍集在天意楼的周围。赵漾心中欲落泪,走上钟顺之、周书亚曾经站过的台子,对天众喊道,
“诸位,我就是当初路过天意楼的赵漾,有什么冤情,对我说!”
“太好了,太好了!赵老爷,你把话说清楚,让藩家见鬼去吧!”等了一夜的众人说。
自己说的话未免会令他们失望,赵漾心想。“各位,冷静下来!你们有冤情不找官府,何苦在这里对抗朝廷?你们为郑丫头的事而来,其实我也只是做了个噩梦,多此一事罢了。梦具体什么样,我早就忘了。不知道谁截获朝廷的信件,说郑丫头的事,他用心不良,你们怎能信以为真?朝廷既往不咎,你们快散去吧!”
场上无人散去。“又是一个没良心的读书人。”有人愤愤不平的说。
赵漾又指着吴由天说,“吴由天,你是何人,在这里牵头对抗朝廷?朝廷待你有何不好?”
吴由天看着赵漾,身材修长,一袭白衣,眼中有一股英气逼人,倒不生气,而是暗暗想道,“好汉子,只是为稻粱谋,无法脱身罢了。”他说道,“我是襄州樊城县的吴由天,家本富饶。我虽未遭有钱有势者的苦,也和朝廷没什么恩怨,但是别人有难,我却难以脱身不管。听你的语气,朝廷还不打算惩办藩家么?”
“我是举报者,连我都没有确凿证据,朝廷如何能惩办藩家?”
“我愿以我自己代表朝廷,承诺朝廷大公至正,如果日后有新的人证物证,朝廷一定严加对待!如果朝廷有证据确凿,却不办的冤情,而不是这样的无头冤案,我赵漾情愿自刎谢罪!”赵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。他又鼓起勇气说,“你们别急,我的证据还没完呢。我十七天前也去过天意楼,还有新的证据。”
这下,无论是驻守的官军,还是天众,上至周书亚、吴由天,全场洗耳恭听。
“十七天前我又去天意楼,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上吊的新证据,也想找找当初丢失的正本《宝卷》。走到藏经阁下面的十二楼,隐隐约约听见上面两个人在说话。一个比较老的人说,天意楼的事,要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。又说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又说棺材铺的生意要红火了。又有一个附和他的年轻人。”
“吴由天,你是不是那个比较老的人?你们明知道朝廷的法令,也知道打不过朝廷的高人,还聚众对抗朝廷,拿老百姓的生命当刍狗。死了一万两千人的帐,是不是要记在你们头上?各位天众,你们不要被掌教蛊惑,他们自己有妖术护体,一个都没死,却拿你们的性命要挟朝廷。我十七天前已经听到了,他们早就算定了你们要做棺材瓤子呢!”
天众惶恐,颤抖叹息。“原来是他杀的我们!我现在明白了,天底之下没一个好东西,这就是天意!”一位男子愤怒地低吼,离开了天意楼。
“我们五人中绝对没有这样的人,也没有主动驱使天众送死的心愿!你究竟见到我们在何方?你说的故事是临场瞎编的吧!”吴说。
“谁知道你和冯渊施了什么法术,躲在何处说话?我以天意楼见证者的身份,保证我说过的话绝对准确无误!”赵说。
接下来陆陆续续的人离开了天意楼,只有众掌教和三百余人聚集在天意楼的三层,还有半空中的吴由天。朝廷传令,允许天众散走,改过自新,重新做人。
最初聚集在天意楼的三万余人,一天之后只剩下三百余人。
圣历一〇六年七月十六日中午,永固宫的御雷天师张禄可赶到了天意楼,对周书亚说道,“你法力不行,为什么不用大招?”只见张禄可用带横柄的手杖指着周书亚默念,“智主护卫!”登时白幕碎裂,周书亚被一阵狂风卷到地上。吴由天从空中自由落体式下落,四位掌教持《宝卷》使出“天光降临”,一道金光伴随他而降,他也安然无恙。
老者张禄可说,“休战。”吴由天恨恨不平,心想这次天意楼决斗竟然不了了之。除吴由天等五位资格最老的掌教外,三百一十个天众也不肯离去。老者厉声喊道,“还要不要把‘雷电皆至’再练一遍?”此时吴由天气力全无,冯渊、杜康、朱宣也没有气力,李世轩喊道,“走为上计,来日再战!”他率着众人,沿着金光的方向逃走消失了。
天意楼下愁云惨雾,如今众人大多散去,只剩下官军一边的人。中州刺史钟顺之出来,向张禄可和周书亚致谢。张禄可是周书亚的师父。“想不到朝廷还有您们两位高人!如果没有二位,我们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。”
周书亚一身紫袍,个子不甚高,眼睛黑而凹陷,鹰钩鼻,五官轮廓分明。张禄可胡子已经斑白,白袍,面上饱经风霜,眼睛发蓝。很明显他们都是从天山以西过来的。周书亚操着带口音的圣语说,“为圣朝服务,本应尽职尽责,只是妖人道行超乎意料,没有擒获罢了。”
钟顺之手下有一小吏,颇听说四海怪力乱神之事。他问道,“听说皇图永固宫里多有西域明教之人,你们二位可是从天山之西过来的?”张禄可不高兴地说,“圣朝四海一家,我等虽生于天山之西,忠心报效朝廷,都是皇道之人,何来明教之人的说法?”
圣朝自称是紫府上皇钟无忌的后代,崇奉道门,以道门为国教。科举考试中,明经考儒家的经卷,但就算考上了,做官机会渺茫。进士只考诗赋。因此,儒生的地位不比从前。而道门有三大正派,地位最为尊崇的,就是皇帝亲自做教主的皇道。
圣历元年九月五日,圣朝太祖皇帝尊道门为国教,并创立皇道,钦定皇道在道门中地位最高。自任教主,以长安城东骊山的皇图永固宫为祖庭。掌门由钟无忌一脉相传,自从太祖皇帝创教,从未空缺。天后在位期间,高宗和玄真太子袭任皇道教主。高宗在世时愚钝不理教务,另有宗室成员维持运转。玄真太子也在天后年间薨逝,薨逝后,今上皇帝顷刻之间正式即位,袭任皇道教主,重集政教大权于一身。不久天后驾崩。
圣朝海纳百川,各种教门皆有,不强迫百姓信奉皇道。皇道教义以忠君事上、祈祷太平为主,也有祈福消灾的法门。各州做不了官的儒生,很多都去投奔皇道,做了皇道的法师。皇道也有科举考试,优秀者可以进入两京和各州的皇道道庙内做法师,由国家开支。但据说皇道的法师大多只会阿谀奉承,真才实学者不多。
道门的三大正派,另有紫微道宗、五岳道宗。紫微宗理天,五岳宗理地,皇道理人,都是礼部钦定的名门正派。其余都是民间杂伪,乃至为官府所不容的邪派。除儒道外,佛门颇有势力,在天后摄政时大有压倒皇道之势。奉《宝卷》设教的天教,自称是佛门新派,在天意楼上刚刚大败逃窜。三夷教之火教、景教、明教,信众不多,多是外国人。
小吏心想,张、周明明就是明教之人,因皇道中有能耐的法师太少,被今上皇帝拉拢进皇道。听说皇图永固宫里,有一小半都是明教的弃徒。据说他们互相说话,都只有自己人才能听得懂,总之都是西边的语言。他们投奔皇道,为明教所除名,说自己是皇道之人也没错。但如今道门高人太少,多的是纸上谈兵之人。非但皇道多是溜须拍马者,有些名山的大师们,也都是能说不能做,美其名曰别人没福报请自己施法。真正的高人不知道在哪里,据说都在隐居。以至于皇上不得不起用蛮夷中的高人。小吏想,张、周和藩家原本近乎同乡,一鼻孔出气也不奇怪。当然这些话,他都不敢说。
钟顺之又谢过了张、周二位。“这真是一场噩梦!这些妖人祸乱世界,留我们凡夫俗子还有什么用?大家都去学法算了,农民不必种地,当兵的也不必去打仗了。”他又说。“刺史不必过虑,”张禄可说道,“这些妖人不过是逞小法小技罢了,按照天意,民间早晚还会回到正常的秩序。泄露神通不祥,这些人就算死了也有余殃。皇上还没下定主意。昨天天众刚开始的表现,惊动了皇上,让皇上怀疑他们背后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势力。不过这些头头按理说,会被定点除掉。到时候,他们的组织也就灰飞云散了。”
赵漾虽然立了功,在一旁听闻张禄可的话,有些厌恶。他也没说什么。
张、周二位告辞了。钟顺之喃喃自语道,“还好有他们!只是赵漾,你说‘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’的话是真的么?是从天意楼上听到的?”
“刺史大人,是的。同行的刘成、尹国恩二位可以作证。”赵漾说。
“说这话的是哪个头头?他们还不死心,还会卷土重来么?”刺史问。
“年轻人听起来最像冯渊,不过他们都不承认。较老的人声音不像是任何一个头目,我当时怀疑是吴由天,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。”
“天哪,他们还有没出来的人?”
“看来是的。那个领头的不像什么好鸟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之类话都是他说的。估计他躲在事后,静观局势发展。他狂的很,听到我们在外面交头接耳,把我们骂走了。”
刺史后背一凉。“据你这么说,他们接下来几乎肯定还要捣乱。你立了功,你的这些情况,本官都会上报给朝廷。”“谢大人。”赵漾说。
过了一个多月,牧野县学的祭酒杨进,找到赵漾,告诉他一个好消息,他已经被聘用为县学的助教了。赵漾听到了,自然谢天谢地。于是他就在县学里教书,告诫学生效忠朝廷,不得接受天教乱七八糟的宣教,大抵如此。
可是天教的徒众还在散播消息,并不甘心失败。吴由天回到颍州,仍恨恨不平,对他的徒众说道,“这一次,我们没有输!”他的那些徒众各怀鬼胎,心态复杂。吴由天本是襄州樊城县一个富商家庭的子弟,自幼爱练武功,为人打抱不平。襄州的襄阳郡与樊城县隔江相望,合称襄樊。父母担心他日后出乱子,对他严加看管。但是他子承父业,去外地行商,总算闹出了麻烦。那年他二十三岁。他去郢州江夏郡送货,前往自家商号“福发行”在江夏的分店。那里是郢州的州府。他听商号的人在路上说,最近旁边袁旺的“源旺行”破了产。吴由天问,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伙计说,“少爷连这个都不知道?还不是因为那个霍从升么?”吴由天说,“我听说那个霍从升是个有名的钜商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伙计吞吞吐吐,仍然不肯交代实情。直到到了江夏郡,在吴由天的一再央求之下,伙计才说出实情。原来袁旺和霍从升原本是天下路大同街的邻居,之前认识。隔墙有耳,袁旺破产的消息就传到了吴家在江夏分店的伙计的耳朵里。正是他把这件事告诉给吴由天。
最后官府的人来,彻底查封了袁旺的商号,清缴了里面的财物。再后来,吴家的“福发行”旁边的商铺,已经是“利泽行”的分店。
吴由天又听说,自家和“利泽行”还有生意往来,吴家家大业大,霍家不敢随意欺负。只是仗着和郢州刺史有联系的威风,专门挑老实懦弱者和不明就里的外地人下手。吴由天似乎没有一贯的豪侠之气,说,“生意场上的事,本来就是这样。”
到了江夏郡,吴由天说在街上闲逛,摆脱了手下,乔装打扮,向爱管闲事的一些商人打听到袁旺的住所。看见袁旺贫穷困难,偷着给了他一些零花钱。又问袁旺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,得到的回答和手下说的一样。
吴又说有一桩生意,要联系霍从升。霍也就答应了。吴由天去霍家赴宴,看到霍从升,打了招呼,一个矮胖的城府颇深的老头。吴由天心里想,“人不可貌相,我想他是什么相由心生之辈,没想到气场不过如此”。
吴由天和霍从升寒暄,谈到过往,想知道霍到底是何方神圣。霍说自己是儒商,经商是为了利国利民。又说颍川霍氏是官宦世家,因人口繁多,为补贴家财,决心弃官从商云云。又说自己年轻时候爱好诗赋,对手下都要求有儒家的修养,非一般商户可以比。吴由天听了,连连点头称是,说自己虽然出身微贱,也爱好文化,经商实在是为圣朝添砖加瓦。
吴由天只见霍家保镖众多,甚为警觉,心里想明显不是霍从升说的这回事。他在襄樊所见真小人甚多,到了江夏,居然遇上这样的衣冠楚楚之人了,他心想。又怀疑霍从升的出身,但绝非平民百姓,大概确实有些难言之隐。又和霍说生意上的事,说要从霍家那里买几条船,霍说了价格,吴一口答应,都不讲价。霍从升称好。
酒过三巡,吴由天身上藏刀,本想找机会下手,逼霍从升认罪。没想到霍家保镖甚多,吴看到霍家的保镖仍然紧紧盯梢,说要去厕所方便,还要霍陪同他一起去。霍不答应,吴就只好自己去了。回来之后,霍的脸色有些变了,总是故意和吴说的话暗暗抬杠。霍提高了音量,话里有话,暗示吴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。这样,两人虽然面子上还惺惺惜别,实际上也就不欢而散了。
吴由天回去睡不着觉,内心苦闷的很,本想出其不意突袭,没想到霍家防备森严,毫无动手机会,而且大约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图谋。自己买船的事本是临时起意,假传父母之命,这样如何悔约,回去又如何向父母交代?霍从升会不会找自己的事?
吴想出一条妙计,假装害了疯病,不说人话,张牙舞爪说自己是刘慷的弟兄。到处问别人你是不是刘慷,要找刘慷去金陵城的红灯院。伙计奇怪红灯院在哪里,又问刘慷是谁,吴就说是他的骨肉弟兄,从小和他一起在红灯院长大。又有许多其他的疯话,在此按下不表。伙计见他这样,绑了他回襄樊,父母见到他疯疯傻傻,只是叹息。求医问药,自然都治不好,医生诊断他多半水土不服,中了邪。吴由天正想,怎么逐渐变得正常?他已经打算做回正常人了,只是疯子当久了,害怕演砸。
霍从升那边听说吴由天疯了,心想他有侠义之名,多半是为人寻仇不成,假托疯了。表面上也就慰问了吴家,又核实买船的事。伙计说买船的事只有他一人提起,又向他的父母核实,得知是他当时精神已经不太正常,说的疯话。这样,霍家对此事轻轻放下,买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圣历一〇二年五月七日,吴父吴诺德找到一个江湖郎中莫问初,据说来襄樊才一个月,最擅长治疗各种中邪类的疾病。据说莫问初对病人默念什么奇怪文字,就能击中邪气,使病人霍然而愈。吴诺德虽然觉得莫郎中邪魅,但是病急乱投医,也只好请他前往吴家,给吴由天诊治。吴诺德问莫问初的来历,莫不答。说自己行走江湖,悬壶济世,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。莫问初进了家门,称赞吴家有非常气象,当出贵子。吴诺德说道,“什么非常气象,就这一个独子,还发了疯。能复原做正常人,不把钱财败光,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莫问初是个约六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,长髯飘然,颇有得道高人气质。进了吴由天的房间,给他观色把脉,又看了他的八字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“令郎的病,也不是病,只是沾染邪人邪气犯的病罢了。今天就可望痊愈。”吴诺德的脸色有些怪,厉声道,“你说的邪人是谁?你将他指出来?”莫摇摇头,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“令郎的病很快就会好,将来当有大成就,勿忧虑。”
吴由天感觉眼前这人,正是自己希望遇到的。只是猜中自己当初的阴谋,未免容易泄露。他有个预感,帮天下冤屈者复仇,就要指望这样的人了!
吴假装有些清醒,“我是谁,我得的是什么病?以前的日子昏昏沉沉,都不记得。”
吴父大喜过望。“你是吴由天,现年二十三岁。你去江夏送货,在江夏水土不服,中了邪发了疯,到现在已经九天了。你以前说的疯话做的疯事,就不要刻意去想了。”
“哦,原来如此!”吴由天说,“我现在在房子里?”他指了指屋顶。“房子是干什么用的?我坐在床上,大夫在给我把脉看病?”
吴父点点头,“房子是遮风挡雨用的。有进展,比原来好多了。”
莫问初说,“令郎的病,如果您们二老不配合的话,恐怕难以去根。只是有一个条件,你们二老未必能答应。”吴父连忙说,“答应答应!他的病只要好了,我们愿意衔草报恩!”莫说,“以他的根性,在人世间接触的人未必都正,恐怕总会沾染邪气,屡屡犯病。不如让他追随老夫入山修行,方能解得命中厄难。”
吴由天不作声。吴父问,“莫问初,你到底是谁?你不干郎中了么,你是哪一派,你说的山在哪里?”莫也不作声。吴父又说,“他本来心胸不宽,多和人起冲突。你是何方高人,能让他心胸宽广,不计较别人的善恶,这样也就不犯病了么?”老者说,“不能。”
吴父又问,“我们把他关在家里,让他不用去经商。给他娶个精明强干的老婆,凡事由老婆代理。我家不缺钱,这一代让他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行了。可否?”老者说,“也不能。”
吴父一拍桌子,“莫问初,我早就感觉你来路不对!你到底是谁?你是人还是妖?我问你来历如何,你是何门何派,要和他去什么山,你全不答。快滚,不要在这里作妖了!”莫问初从椅子上起身,又欠身说道,“话不投缘,叨扰了,告辞。”莫问初走到吴由天的房门口,回头望吴由天,大叫道,“吴由天,愿意随我修行否?”吴由天感觉老者来路非常,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半疯,小声答道,“愿意。”老者掏出经卷,显出一道金光,喊道,“走!”他和吴由天一齐不见踪影,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吴氏父母。